酱油配什么好吃

垃圾人本人

【绩乐】春风渡

*受方单性转ooc警告

*妈的造谣时间线ooc警告

*求求牢大们看见难吃的饭别打厨子我是阴暗脆弱的玻璃心文盲

*无脑恋爱前奏轻喜剧真的是随便造谣OOC

*全文1W注意阅读时间

  情人节快乐!

  

  

  


  绩走出宫门时细雪将停,长出一口气,他回头沉沉望了一眼身后的红砖白瓦,他这二哥……还真是下的一手好棋。

  此时正值炎国新春,远街上鞭炮锣鼓的响声交杂在一块,幼童街贩一声更比一声高,入目到处都是火红的灯笼与春联。商人素来习惯的清净自然是没了,可好不容易名正言顺的来这一趟百灶、还正好赶上了新春佳节,若不乘机游赏一番,倒是他不知趣了。

  收了手上的玉梭,绩一路逛至最近的庙会上去给自己买了把玉骨折扇扇着玩,既然决心是要玩乐的,那便要做的彻底一些。

  几壶好酒、几件新奇的小玩意儿,一中午逛下来倒也买了些不少琐碎东西,被他统统被抽成了丝线绕回玉梭,绩本人便就晃着折扇两手空空的一路往前去。

  这扇子说是玉骨、实则只是材质特别些的竹木,但其中确实有些门道,绩与老板谈价对半拿下,倒也算是值了这个价。

  晃着扇子继续逛,新年庙会喧闹的街道两边分布着不少娱乐项目的摊贩,绩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但生的一副好相貌,每隔几步便要被人逮住询问他要不要游玩自家的项目——有这么个俊俏的小伙子在,四周那些腼腆的怀春姑娘大抵都会特意过来晃晃,生意自然是能好上不少。

  又是一位老板上前招呼他,绩摇着扇子刚要拒绝、却正巧错眼瞧见了眼熟的身影,只是一时恍神便被老板趁热打铁的推到了自家的套圈项目面前去。

  既来之则安之,绩收了手上的扇子定睛一瞧,竟确实与自己是个熟人。

  姑娘眉目生的几分英气,长发为了奔波而绞短,平日里公务繁忙从不施粉黛,又被厚实官服裹得严严实实,远处打眼一瞧活生生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郎。

  今日佳节,哪怕是司岁台这种任务繁重的特殊单位也给了尚且年幼的少女假期。这几年风雨奔波之中留长不少的青丝用花簪小心盘至脑后,名贵的珠玉点缀在墨发间,随着她掷圈的手上动作而微微颤抖。再细瞧去,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浅色胭脂自然细致的涂抹在脸上,给尚且带着稚气的脸颊上添了几分极具风情的媚色。具有炎国特色又经过特殊改良的裙装轻薄贴身,更显出几分玲珑身材。

  一剪秋瞳盈盈如水,行事素来正言厉色的秉烛人就这么弯下腰在街边咬着嘴玩套圈,绩晃眼时差点没认出来。

  “早闻左宣辽将军家中千金出落的玲珑标志,今日有幸一见,倒是比旁人口中更加水灵漂亮几分。”

  声音响起时左乐正巧弯着腰掷完了手里的一把铁圈,连忙直起自己的身体回望来者:“您认识我……等等,是你?”

  熟悉的秀丽面容撞进眼里,稚嫩的秉烛人变了表情,细瞧只有巴掌大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停,最后才堪堪停滞在名为无措的情绪之上。

  时至炎国新春举国同庆,她今日本就是随了母亲的心意出门玩乐一番,自然没有佩刀,又因为换上了久违的裙装、现在身上连能够防身的匕首都没有一把。下意识摸向身侧的手里甚至还捏了另一把庙会里用于套圈的铁圈、动也不是收回也不是,只能尴尬的放在那里,整个人都如同木偶一般僵硬。

  “左小姐不必紧张,在下今日只是个来京游玩的商人,你也只是寻常人家出门游玩的普通姑娘。”

  绩微微一抬下巴,也向老板要来一把铁圈,笑吟吟的抬手将其掷出:“正巧有缘,不如来比试一番?”

  左乐脸上警惕之色还未褪去,闻言反倒是被激出了几分少年心气,抿着嘴沉声应他:“……比就比,在下倒是要瞧瞧你今日要掀起什么风浪。”

  有这老天爷送来的男菩萨女菩萨吸引客流,老板自然是笑的牙不见眼,连忙置换好了地上的奖品示意二人可以正式开始。

  绩先前便随意掷出过一个圈,左乐为求公平自然也扔掉了一个,二人手上各持十九,同时开始向身前的奖品区掷出。

  少女抿着嘴专心致志的比赛,直到快速扔空了手上的圈抬头时才发现,这处小摊附近不知何时竟然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民众,愕然便红了脸。

  绩慢她一步,便偏着头数了数地上套中物品的圈,十三个红色的圈、十九个蓝色的圈,左乐方才手上捏的那两捆蓝色铁圈,竟然是全数掷中了。

  旁人不知其中内情只夸这姑娘手上功夫了得、运气也极佳,十九个铁圈竟然百发百中无一空掷。左乐却知晓自己这手上功夫实在作弊,她本就非寻常人家的闺中小姐,用这出生入死之间得来的功夫占老板便宜怎的能够不脸红?

  更何况……绩若是真想要赢,她恐怕拿对方一点办法也没有。

  左乐整个人都泛着层绯色,一个劲的摇头,脑后珠玉晃的噼里啪啦响,任老板怎么劝说都不情愿再继续玩下去了。所幸摊子上已经热闹起来,老板见状也不继续为难这般水灵灵的小姑娘,让她等一会包好了她套中的东西就可以去别处继续逛逛。

  趁老板走到一前去招呼客人,少女连忙转过身来瞪向这位同自己比赛的不速之客,话里话外的意思都不怎么客气。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司岁台并没有收到你的行踪报告。”

  “这番话倒是让在下费解了。先不论左小姐现今已经休假,莫非司岁台所有报告都必定要递交到您的手上瞧瞧?”

  扇尖点了点手心,绩脸上依旧笑得满面春风,嘴里的话可一点不饶人:“还是说左小姐对司岁台同僚们的工作态度有所质疑?”

  “我会盯着你。”

  每次见面都被商人这张嘴耍来耍去,左乐恼的恨不得拔刀抵到身前人脖子上去,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以司岁台的工作效率,她没有收到消息大概是因为此事不在她的知情权限之内。

  不管是因为他口头上的“旅游”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绩只要站在这百灶土地之上,就必定会步入司岁台的监视之中。

  左乐既然没收到命令,便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只能咬着牙恶狠狠的瞪他,眼神活像山林之中的豹子,脸上却还有没退去的红霞。

  老板包好东西递过来时绩就站在她身旁,干脆在少女凶巴巴的眼神中伸手接了过去替她道谢:“多谢老板,值此佳节,恭祝您生意兴隆。”

  “哪里哪里,还要多谢二位照拂我的生意,公子您这手上功夫可是少见的准啊。”

  这位赚的盆满钵满的中年男人脸上挂着笑,连带着左乐暗自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下来。

  绩闻言只是摇摇头,笑着瞧了一眼身后的姑娘又转过头去同他闲谈:“老板言重了,在下只是一时起了玩心,还是在下的这位远房妹妹手上功夫厉害些。”

  “远房妹妹?”

  男人脸上露出几分惊诧,眼睛在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最后才不可思议的感叹道:“二位竟然真是认识的。”

  “托您喊住在下的福,在下同她正好认识。”

  小心牵上少女纤细的手腕,绩冲老板露出一个感激的笑:“那今日就先做别了,在下与舍妹改日有缘再来您这照顾生意。”

  “唉!您二位慢走啊!”

  一路走到无人在意的角落,左乐转着方才被绩捏了一路的手腕瞧他,脸上神色是半真半假的质疑:“……你接下来真是只有在百灶游玩一日的打算?”

  她最后也还是没要那位老板的奖品,绩递过来的时候便偷偷折返全部放回到老板身后去了。虽然那些琐碎的奖品在左家小姐眼里只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但对做这种生意的普通民众来说恐怕也不是笔小钱。若是轻易被他们二人这般耍赖尽数套走,倒是有投机取巧之嫌。

  “左小姐若是不信在下,与在下同游一天岂不是更方便监视在下的一举一动?”

  绩甩了甩手中的扇子,还是那一副真假难辨的笑容:“不过还真是难得一见,左小姐竟然也会对这般市井游戏感兴趣。”

  “……是母亲的意思,她说我太过古板,要我趁着新春佳节多出来玩一玩。”

  姑娘低下头抿嘴,言辞间仍旧透露着一股无措的茫然:“可我平日里公务四处奔波,自玉门军营到大荒城的耕田、这大千世界也应是见识了一番,怎的算是古板?”

  “令堂高见。”

  绩这下确实是有些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出来,合上扇子便在左乐圆溜溜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少女平时制服的鞋子便有着不矮的鞋跟,只是今日这一套衣服的鞋子还要更高些,低着头正好打到男人的肩膀处。

  他想了想左乐平日里的行事作风,心下颇为赞同:“左小姐确实还是该肆意玩乐的年纪,嘴上整天挂着些老气的敬称、也难怪令堂会特意将你支出来。”

  “……绩先生。”似乎是回忆起了刚才被人逮个正着的套圈游戏,左乐脸上飞起红霞,不自在的甩了甩尾巴:“我已经不是那种年纪的幼儿了……”

  “也还未到二字打头的年纪。”

  绩捏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缓缓打在手心里,眼中全然是对少女的调笑:“依我之见,刚才那小摊上可有着不少人年纪比左小姐大出一轮有余,怎么、他们也是不该进行游玩的成年人?”

  左乐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反驳他些什么,只能又把脑袋低回去泄气,尾巴缠在小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挥动。

  绩见她这副郁闷模样心下更是起了几分顽劣的逗弄之意,顺口便要忽悠着蔫巴的小黑蛇上自己的贼船:“既然左小姐今日无事可做,那不如应了在下的提议、陪在下在这百灶逛逛?”

  说是陪他逛逛,但许久都未归京的人看什么都新鲜,一路走下来左瞧瞧右瞅瞅倒说不好谁的兴致更高涨些。

  不知又是哪个小贩的吆喝声入了左家小姐的耳,小姑娘脚下步子一顿便直勾勾的要往那去,迈出去半步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在给别人当导游,连忙在绩直白的目光中偏过头,脸颊两边垂下的青丝连带着头上的簪子和耳上的耳饰一起晃。

  她这时候又不复刚才厉声质问的气势,只是显出几分这个年纪女儿家原本该有的娇俏之色,期期艾艾的轻声念叨着:“……唔,脆壳糖油果……是我在玉门儿时最喜欢吃的甜点,红豆沙馅的好吃。”

  绩合上扇子,心下有了数,步子一转便朝着那处小摊走去,回头冲着还呆愣在原地的姑娘勾出一个带了媚意的笑:“既然是玉门特产,今日又得左小姐如此赞誉,那在下可要趁此机会尝一尝。”

  左乐呆呆的站在原地,被绩金绿色的眸子扫了这么一眼便像是丢了魂似的,后知后觉的红着脸跟了上去。

  刚出锅的脆壳糖油果热气腾腾,隔着盒子和油纸都能觉察到的烫手温度,绩瞧着小姑娘不停甩手换手端的狼狈样子叹一声气,最后还是接过来端在自己手上。

  捏着签子咬开表面的脆壳,里面是软糯香甜的米浆和左乐心心念念的红豆沙。果然是极其老式的甜点,不吃了总会想念,一捏到手上没吃两口就觉得腻味了。

  绩同少女分食那一盒烫乎乎的脆壳糖油果,被腻到之后就只是斜着眼睛瞧左乐一个接一个的往嘴里塞,吃着吃着便也走到了庙会的尾端。

  “那是何处?远远瞧着这梅花开的倒是极好。”

  左乐随着他扇尖轻点的方向一瞧,是个她耳熟能详却并没有真正去逛过的一处园子。

  “那是梅园。专门移栽的一园子梅花,就是为了每年的这个时候赏景。”

  她抬手杵着下巴思索,因为不了解其中的具体情况,便只能随意说了些自己的故事当做补充:“花开的怎样我没进去仔细赏过,但腊梅的香气确实能从这一路飘到学宫之中去。以前冬春交际之时、每夜点灯温习功课的时候就总能闻到,只是白日里好像不那么明显……”

  用力嗅了嗅却还是闻不见熟悉的浓香,少女脸上露出一丝少见的失落。她离开学宫已有数年时间,连上次在百灶母亲身边过年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今日提及旧事、自然盼望着能够重温那时夜夜相伴的芳香。

  绩瞥她垂下的眼睫一眼,扇子点了点手心便颔首问许久没有归京过的姑娘还能不能带路。

  新雪未融,此时开的正盛的梅花便是唯一一点亮色。或秀丽或淡雅的花骨朵,却总是傲然立于天地两茫之间的,如同精雕细琢的名贵玉雕一般,轻轻摇曳于枝头,散落一地芳香。

  “好生瑰丽之景……我虽在百灶求学生活,但也从未来过这梅园之地。”

  左乐踮着脚伸头去望,脸上满是纯粹的欣喜之色:“难怪学宫中先生总是说这梅园风景好,催我们来这梅园之中写意赋诗。”

  绩抬手接住一瓣从树上凋落下来的淡色花瓣,闻言也颇为意外的瞧她一眼:“求学期间几年未曾来过,左小姐对自己竟如此苛刻?”

  司岁台最年轻的秉烛人抿起嘴来,半晌才期期艾艾的回应了绩的问题:“……我……天资愚钝,自然是要比别人多付出些时间。”

  她抬起眼,竟是又被树上的花枝勾了魂去。绩也随着她的视线抬眼望去,倒确实有枝红梅生的艳丽又不失端庄,挂花挂的正好,不多不少的漂亮。

  那枝花生长的极高,少女穿着裙装不便施展轻功便要抬手垫脚去够,轻纱滑落间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平时不见日光的皮肤白净细腻,阳光下亮得晃人眼睛。

  绩轻声咳嗽了两下,有些尴尬地移开了目光、将扇子抖开挡住下半张脸,他虽然并非为人,可在人世间生活这么多年还是有些礼仪廉耻之意识。

  左乐幼时在军营中长大没什么这方面的意识,他却是个各种功能都正常的成年男性……虽然并非思想封建之人,但左家小姐生的确实漂亮,他作为商人论账时再怎么脸皮比城墙还厚,现在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小姑娘因为剧烈动作而意外露出的手臂瞧。

  待到左乐终于折下了那枝花回头看他时,绩才将扇子收回手心,似乎若有所思的盯着少女这身虽然漂亮却着实单薄的裙装发问:“百灶近日可还是积雪的天气,左小姐这般打扮不会受寒吗?”

  伸手拍去脑袋上落下的碎雪和花瓣,她含糊的应声:“唔?我奔波惯了,不怕冷的。”

  或许是商人平日里说话总是含着什么深意与暗示,以至于左乐解释完后又突然恍然大悟的一拍手心,连忙抬头去望绩:“绩先生是觉着冷了吗?那我的外套可以……”

  少女话说到一半,手都伸至领口准备脱下披风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日穿的不是那身厚实官服,所谓外套也只是件薄薄的轻纱罗衣,自然是防不了寒。

  “……抱歉。”她悻悻放下了手,窘迫的偏过头去、试图让手里抱着那只花枝全然挡住自己面上的一片绯色:“是我思虑不周了。离开梅园有小路可走,绩先生若是冷了我们去茶楼中吃茶便是……”

  绩瞧她脸上一片红,最后也只能哭笑不得的伸手拎了拎姑娘身上那层薄薄的罗衣,指着解释说自己真的没有在暗示什么,只是单纯在问你冷不冷。

  天地一片白茫,春光之中细雪如柳絮纷飞,枝头几枝新梅上染了白霜,树下姑娘头上的玉花也沾了些这新禧之雪。

  她素手抚上怀中花枝的艳色花瓣,轻声喃喃着:“母亲喜欢梅花,之前丢的那条帕子上便有着红梅刺绣。”

  春风吹过,树上便落下许多雪粒,洁白中夹杂着淡香的艳色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到雪上,又在来年重新开这一遭。

  左乐垂下眸子,有些后知后觉的惋惜起来:“……可惜这花枝,折了下来便很快就要凋零,若是就在枝头盛放,则还能再供人们观赏几周……我不该将它折下的。”

  她叹着气打量怀中的那枝红梅花,愈看愈发愁眉苦脸的皱起脸来,似乎连脑后翘起的那簇碎发都一并蔫了下去,好一个多愁善感的左家小姐。

  绩瞧她这副惆怅样子心下有些莫名,他到底不是人类,对这般易逝的美景也没有什么特殊感触——只要他想,手中的丝线便随时能够织出永不凋谢的十里梅林,就连左乐今日求索不得的那般梅香,也能够一并织就。只是一枝梅花而已,对他们这些身怀权柄的岁兽代理人来说,总是能够有着不同的方法永远留住的。

  “左小姐若是有心,在下有一解法。”

折扇点了点手心,男人在少女茫然的眼神中笃定一笑:“一个属于你们人类的、巧妙的解法。”

  “将梅花织进布里……倒确实是个巧妙的解法。”

  一声声不绝于耳的赞叹从口中连续吐出,左乐眼巴巴瞧着绣娘手下翻飞的针线,眼中是谁都能够瞧得明白的倾佩之情。

  “这位姐姐好生厉害的手艺……”小姑娘灰蓝眸子亮晶晶的,站在一旁弯着腰探头去瞧:“我竟从不知晓,穿针引线原来是这般精巧的手上功夫。”

  与她的兴奋劲儿不同,自己就是织匠的绩对此就有些兴致缺缺,只是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扇扇子,闻言随口便应了句不大合适的承诺:“你若想学,之后有机会教你便是,只是要小心别将自己的手扎出血来。”

  话一出口他便觉察到了其中的问题,在少女怔愣的眼神中连忙做势要找补,却又被突然开口的绣娘所打断。

  “哦,原来这位公子也是织匠?真是人不可貌相,瞧着您的样子还以为是个商人。”

  绣娘姓孙,原是尚蜀那块心灵手巧的泼辣女儿家,一手绣花的手艺在当地无人能出其右,索性一拍板便带着盘缠到了百灶来闯一番事业,日夜更替,四季交叠,这一闯便是三十年时光匆匆。

  绩转过身来朝着孙绣娘微微弯腰,嘴上乖巧的冲她讨了饶:“一些个人兴趣罢了,在下确实是一介行商,您可莫要拿在下打趣。”

  “欸!可不是打趣啊,这些年头、会绣花功夫的后生是越来越少了。”孙绣娘爽朗一笑,似乎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小姑娘:“像你这般有耐心又有心的后生便更不多见,时光催人老啊……绣花是门好手艺,姑娘今日带来的更是枝好梅,可莫要错过了。”

  绩混迹人间这么多年,自然听得出这位绣娘话中的意思,可瞧着左乐那副还在世界之外的懵懂做派,他也只能胡乱点着头应下,换得绣娘一个满意至极的笑容,临走时还给二人多塞了些包装红火的糖果。

  包装精致的新禧糖果,绩拿在手里越瞧越像喜糖,偏过头又看见小姑娘欢喜着塞进嘴里的样子,一时竟然无言以对。

  “母亲会喜欢的。”

  左乐指尖灵活的拆着糖纸,待到手上腾出空来,才有时间仔细端详起手心里这条崭新的手绢。孙绣娘的手艺是出了名的好,一枝红梅绣的栩栩如生,瞧起来,竟比那留不住的花还要秀丽几分。

  她眉眼弯弯,抿着粉唇笑起来时倒是人比花娇,头上的珠玉一晃一晃、碰撞出极其细碎的响声,惹得路过的行人们频频回头望向二人。

  小心将新刺了绣的手绢收好,左乐抬头望向身边的人,明眸里闪烁的神色郑重又诚挚:“绩先生,今日之事多谢您了。”

  将丝线绕回指根,绩摇摇头回望她,薄唇弯起个狡猾又精明的弧度:“左小姐不必言谢,在下已经收取了你同我交易的报酬。”

  他这话说的轻巧,少女闻言却变了眼神,竟然已经在打量这附近哪里有能够顺手抓作武器的物件。

  “……左小姐莫要用那种眼神瞧着在下了,在下这一路上连惯用的绣针都没有拿出来过,何来使用权柄一说?”

  绩无奈的弯起眉眼,一副楚楚可怜的动人模样倒真是惹人怜爱:“只是一个普通商人的交易而已,在下为左小姐想了个法子,左小姐将那枝梅花赠予在下。岂不是双赢的买卖?”

  “油嘴滑舌。”

  一旁升起浓烟的人家中传出了菜肴咸香,左乐戒备着的身体没动,异常坚定的眼神倒是颤了几颤。

  “嗯?左小姐可是饿了?”

  抬眼瞧瞧天色,绩打开折扇半遮了面,心下盘算着晚上的打算,顺便将秉烛人满腹的说教都噎了回去:“既然饿了就先吃饭,民以食为天,左小姐总是该认同的。”

  男人自顾自迈出步子,笃定尽职尽责的秉烛人小姐会自己跟上来。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左乐犹豫半晌还是泄了气,蔫蔫的垂着头小跑几步跟上去,边走边说服自己这是为了工作。

  “……我不想吃甜口。”

  得了,瞧着也是被早上那几串甜食腻的发慌。

  二人都不是对吃食有着过高要求的人,索性就近随意寻了一处餐馆饱餐一顿,放下碗筷后打着商量决定去最近的公园里散步消食——听店家说晚上百灶会有一场盛大的烟花会,那里视野开阔,倒是正巧合适。

  公园面积不大,且大半都是湖,在这般时节的气温下又冻成了冰,对着来此处消磨时间的路人散发森森寒气。

  路旁有一群年龄不大的幼童正在嬉笑打闹,绩原先不明所以、盯着仔细瞧了一会儿才看明白,他们这是在玩烟花棒。细长轻巧的一只烟花拿在手里点燃,不一会儿,闪烁着奇异颜色的呲花便会在孩子们眸中肆意盛开,连散落在地上的火星都做了天际滑落的流星,有着能够实现愿望的奇妙魔力。

  孩子们笑得实在开怀,左乐也探头去望,眼中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羡艳之色。她到底是出生在将门世家、四岁便登上城门去瞧巨兽作祟的左家小姐,童年大多与烈日和练功用的木桩做了伴,更别说和同龄人们一起玩闹。就玉门那地方、她的辈分比路边的狗都要小。

  特意留出的鬓发垂在两颊边挡住失落的神色,少女情绪不自觉低落了下去,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心思去在乎身边人的表情。她抿起嘴,只是埋头走路,愕然回头之时身后便已空无一人。

  绩身为岁兽代理人权能傍身,又伙同望不知布下了什么局,在这皇城脚下没了踪影可是天大的事。

  左乐心下着急,连脚下轻功都失了章法,人还没找到、先蹬着不适应的高跟鞋差点把自己给扭了——若是左宣辽此时在百灶瞧见女儿这副样子、便又是少不了一顿加练禁闭,危急之时还慌慌忙忙的,像什么样子。

  前后徘徊了两圈,又回到原地听树影婆娑,左乐抿着嘴,怎么也想不明白绩是如何消失在这处空旷公园里的。

  从庙会上的相遇回顾到公园这一路,少女眉头越皱越深,几乎就要为自己的错漏而在双眸中酝酿出盈盈雾气,犹豫着要不要立马回到司岁台进行报告,却又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火花吓的惊喝一声。

  “咦……呀!”

  那只是只普通的烟花棒,方才失踪半响的绩不知道又从哪个地方莫名窜了出来,举着方才路边小孩玩的烟花棒片偏头望她,眼中满是调笑:“怎么,左小姐竟然没玩过这种寻常人家的烟火?”

  前前后后找了几圈不见的人影,最后居然是去寻了几只烟花棒来玩吗……心急如焚的秉烛人长叹一声,终于是泯去眼中秋水,妥协的摇了摇头。

  “你不该随意走动的。”

  平息了刚才被吓出的急促心跳,左乐晃着脑袋接过对方递给他的烟花,小心翼翼的撩起长袖捏在指尖晃。那般细致上心的模样、瞧起来不像是玩烟花,倒像是供了枝真的娇嫩花枝捏在手里:“……也不是完全没玩过,先前在玉门时同军营中的哥哥们玩过一回,只是……”

  “离开了左小姐的视线五分钟而已,掀不了这百灶的一方天地。”绩重新拿出一只烟花棒,小心翼翼的凑到左乐手里那只上去点燃:“只是?”

  将挡了视线的鬓发挽到耳后去,少女有些羞赧的小声说道:“或许是因为军中军纪严明……带我在练武场上玩烟火的那几位哥哥第二日就因为违纪被罚去了不知哪个院子扫地。”

  小小的火花在二人眼中同一方天地闪烁,她羞愧的抿了抿嘴,眼中却全然是孩童一般的纯粹欣喜,瞧得绩也心生几分柔软。他家中有心思细腻的姐姐,亦有调皮活泼的妹妹,对于这般年纪的娇俏少女总是怀着一些不能言明的照拂与逗弄之意。

  “父亲没有罚我,可我心中自然有数……自那以后也不再想着玩这种……”

  偷偷撇了一眼走在身旁的绩,左乐心中斟酌半晌,最后还是咽下了原本的说辞,缓缓续上一句:“寻常人家的玩具了。”

  烟花棒到底只是给小孩子的廉价玩具,不过几分钟便没了光亮。少女坐在池子一旁的石凳上歇脚,绩便也随着她一起坐下赏景,边坐还要在心中边嘀咕着你心中到底有了什么数?

  军营中军纪虽然严明,但只是在过年期间的练武场上随意点了几支烟花棒,比起那些到处甩鞭炮的老兵们可以说是毫无危险性,那些老油条们都没被拎出来处罚过,怎么就偏偏他们被罚去扫院子?

  左宣辽这罚的哪是烟花棒?罚的分明是那些不识数去勾搭他宝贝女儿的混小子们。一个做父亲的,那时候怕是心酸女儿不找自己来玩烟花棒的心都要淹了玉门城,哪舍得罚小小一只低着头认错的左乐。可偏生他这女儿还心性纯良又识礼数,年纪小见了谁都喊哥哥姐姐姨姨伯伯,幼时的事情到现在也没回过味来,不得已出此下策倒也不奇怪。

  夜色渐深,二人索性不再走动,一同坐在这池子旁等着瞧晚上的烟花会。晚风寒凉,但经过中午一事之后,绩是再也不敢拿这般事情去关心这左家小姐了,只是往风口靠了靠,替娇小的姑娘挡住些风。

  二人月下并肩而坐,左乐抬手挽了挽碎发,有些不太自在的偏头去瞧绩,半晌才问出那一句方才递给自己的烟花棒是去哪里买的。

  绩回望她秀气的明眸,似乎没想到让小姑娘一路上纠结了半天的是这个问题。

  “咳,刚才那位绣娘给的糖还有一些,在下不喜甜食,便通通拿去同那群小朋友换了些烟花来玩。”他微微颔首,一番话说的分外诚挚、只是瞒下了几个小朋友同他说的后半番话。

  “大哥哥你是来给刚才那个漂亮的大姐姐换烟花的吗?”

  “大哥哥你好漂亮,和你走在一起的大姐姐也好漂亮!她是你的新娘子吗?”

  “我们不要你的糖,我们祝你和大姐姐白……白头偕老!”

  递给他烟花那位小姑娘月牙似的笑眼还停留在绩的脑海中,他扇子抵上下巴,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安静赏景的左家小姐。

  ……漂亮的新娘子吗?今日这番盛装打扮倒也确实应景。

  “砰!”

  第一枚硕大的烟花升上夜空,点燃了过去一年的所有晦暗,如同回到天上的流星一般照亮天空,又碎裂落回这人间,落回这方神州大地万千百姓的眸中,与梦同行。

  烟火爆裂开的噼啪声伙同着远处人们欣喜的欢笑与尖叫声划开寂静夜幕,至少这一刻、他们的欢欣与喜悦不再独属于他们自己,而是慷慨大方的分享出来,共享于每个在这一刻看到这些烟花共享这些美好的“人”。

  自商人去世后便鲜少与人一同观赏烟火的绩呼出一口浊气,这般慷慨仁慈的人间、到底还是让他喜欢的。

  “左小姐……”

  抿下心中几番波澜,他端回让人找不出一丝错处的精明笑意,回头轻唤却无人应答,只感受到一个脑袋砸在自己肩上的重量。

  少女期待了许久的异色烟花在夜空中绽开,而她本人却靠在绩的肩头睡得正香,似乎已经沉入了不知哪处的桃花源。

  早上出门时盘得好好的头发散落了些碎发垂在两颊边,纤长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处小巧阴影,只留下隐约口脂痕迹的嘴微抿着,安分睡着的模样倒是娴静。

  二人逛了一天下来、算算时间也是该休息的时候到了,只是没想到左家小姐这毫无防备的莽撞性子能直接靠在自己身上睡着。

  绩抬手将睡得沉沉的少女从肩上放下搂进怀里,最后也只能苦笑两声硬着头皮揽下了将左乐送回家中的苦差事。毕竟是他缠着小姑娘给她做了一天的导游,又让小姑娘蹬着恐怕不怎么适应的高跟鞋陪他走了一路,最后由他把人安全的送到家也是理所应当。

  原本还以为能做笔大盈的买卖,如今一看左乐乖巧睡在他怀里的模样倒说不好是谁亏谁盈了。

  现在只希望那一位在看见自己女儿缩在代理人怀里睡着的时候不要大动肝火同他动手。毕竟他今日出了宫门后便确实只打了玩乐的心思,连玉梭都特意收了起来,在庙会上撞见独自出门玩乐的左家小姐纯属意外。

  绩心里盘算着今日这一笔买卖,手上也不老实的轻轻捏了捏小姑娘靠在他腿上的脸颊、将这档子偷鸡摸狗占便宜的事也算作今日的利来收取。

  许久之后黍含着笑问他百灶之行可有收获,绩瞒了那时同二哥的打算、就当自己真的只是去玩乐一趟。在姐姐关切眼神下张着嘴想了半晌也只想出来一句百灶过年时放的烟花不错,是年应当会喜欢的热闹。

  那左家小姐脸颊软和好捏的事可不能同姐姐说,说了要被埋进地里重新长的。

  

  

  

 *彩蛋是一点提亲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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